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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小皇後(八)小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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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小皇後(八) 小玉子

小玉子只是含笑喝茶不說話,蘭亭抱怨一通,也覺得這話說過了。

再是不提,小玉子都是惜薪司的人,還是那姓郭的老太監手下之人,人家這次是好心幫忙把事辦了,可當著惜薪司的人抱怨惜薪司,這不是明擺著讓人為難嗎?

也是宮女所和二十四衙門的矛盾由來已久,宮女所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家這麽見縫插針的刁難了。

若是換做以前,多去幾次,多上門求幾次就是,惜薪司也不敢明晃晃克扣宮女所的東西,都是侍候人的奴才,再是宮女所如今失勢了,也都是宮裏的人,誰不知道誰那點破事,自然不敢把人給逼急了,對方不過要的是個態度,彰顯的是如今自己得勢的姿態。

大家心知肚明。

可誰叫今年冬天冷得太早,又格外的冷,下面怨聲載道,宮女所也是難做。

“總之是謝謝你。咱們這別的好東西沒有,手巧的宮女卻不少,以後若是有什麽衣帽鞋襪需要縫制的,你只管拿來,我找人幫你辦了就是。”

蘭亭雖貌不其揚,但大小也是個女官,從七品的司計,司掌衣物、飯食、柴炭之事。只是尚宮局被撤,宮女所被打壓——以前的尚食局被改為尚膳監、禦膳房、酒醋面局,以前的尚功局被改為尚衣局、針工局……差事盡皆被二十四衙門瓜分,女官之權一再縮減,以至於從七品的司記現在僅僅只能管管下面低階宮女的衣食住用。

不過這點小事還是能辦,也算物盡其用,就是拿不出真實的‘好處’,多少顯得窘迫了些。

小玉子似乎沒有察覺到蘭亭爽朗之後的窘迫,笑著道:“那就謝謝蘭亭姐姐了,以後若是需要縫制衣物,我一定不會客氣。”

他嘴型偏菱形,不笑的時候顯薄,一笑起來滿身清冷頓時一掃而空。也是年紀不大,又生得白皙,身量雖高,身板卻單薄纖細,怎麽看都是一弱質少年,這樣一個人,又怎會不讓人心生喜愛?

蘭亭當下心中感激更甚,即是感激小玉子幫她解決了大難題,也是感激他沒有戳破自己的‘窘迫’。宮裏的人向來勢利,講究的是利益,講究的是交換,像小玉子這樣不求利益幫人辦事的人極少,自然生了結交之意。

她未進宮之前,家中也有一幼弟,年歲和小玉子差不多,此時看到小玉子沖自己笑,就仿佛看到了幼弟向她笑一般。

“我未進宮之前,家中也有弟弟,年歲與你差不多。小玉子,若是你不嫌棄,我就認了你做弟弟可好?這宮裏伶仃人眾多,也算互相有個依靠。”

蘭亭也是一時心緒激蕩所致,就把心裏話說出來了,說出後也覺得自己唐突,頓時後悔不已,可莫名的又有點期待,正忐忑糾結之際,誰知對面的少年燦爛一笑後,道:“好啊。”

“那就這麽說定了。”這一笑如山花爛漫,蘭亭激動之下猛地站起來道。

“只要蘭亭姐姐不嫌棄,不介意我是個太監。”說著,少年半垂下頭,黝黑的瞳子籠罩上一片黯淡之色,似乎有些自慚形穢。

蘭亭心中一疼,當即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當姐姐的怎會嫌棄弟弟,我還怕小玉子嫌棄姐姐只是個無權無勢的宮女。”

“我自然不會嫌棄姐姐。其實之前沒說,我第一次見姐姐就感覺親近,就像自己的親姐姐一般。”小玉子半垂眼眸,似乎有點害羞。

如此一來,客套頓減,平添親熱。

兩人又互相通了姓名、年紀、籍貫,蘭亭本來還想送小玉子點東西,權當認親的信物,誰知搜遍渾身上下都沒什麽合適的東西。

也是她實在太窮,身無長物,她倒是有個荷包,可這荷包乃女子之物,宮裏規矩嚴苛,也是怕給小玉子惹事,只好應承以後給他繡個男子用的荷包。小玉子也是同樣處境,便也應承以後有了好東西會送來給姐姐,兩人這姐弟的名分算是定了。

二人正說著話,一個圓臉的宮女大步走了進來。

她二十多歲,體態豐滿,挺壯實的模樣,一走進來似乎想說什麽,在看到小玉子後,下意識打住了聲。

“這是?”

“秋禾,還沒給你介紹,這是我新認的弟弟,叫小玉子,在惜薪司當差。”蘭亭道。

“這才多大會兒功夫沒見你,你都認上弟弟了。”秋禾笑著說,一面去打量小玉子,小玉子也就任她打量,眼觀鼻鼻觀心,臉卻微微泛紅。

“這不是合了眼緣,也打過幾次交道,覺得是個實在人,惜薪司那邊不是一直卡我們的炭,這次也多虧了小玉子從中周旋,這才把事給辦了。”

“那你這個弟弟倒是不錯。行吧,我和蘭亭倆好,你即是蘭亭弟弟,以後也就是我弟弟了。”

看得出秋禾是個爽朗大方的性格,一派不見外的模樣,蘭亭又跟小玉子說秋禾在針工局當差。如今針工局雖由那些個太監們管著,但下面做活兒的還得宮女,既然有宮女,自然得有女官管著,所以別看秋禾品級和蘭亭差不多,但卻比蘭亭吃香得多,不像蘭亭守在這宮女所一畝三分田只能管管下面低階宮女的衣食住用。

“對了,你來找我是有什麽事?”

“沒什麽,就是剛進來時見劉姑姑領著一群人出去了,說是去坤寧宮。”說到這裏,秋禾沒再往下說。

其實她也是好奇才過來問問怎麽回事,她平時在針工局待的多,宮女所待的少,關於宮女所這邊的事自然消息不靈通。

一提起劉姑姑,蘭亭嘴唇往下一拉,顯然對此人不待見。

“皇後娘娘身邊的二等宮女盡皆被遣了回來,劉姑姑這是送人去給坤寧宮那邊挑。”

“二等宮女都被送回來了?可是發生了什麽事?”秋禾詫異道,話出口才反應過來旁邊還有個人,下意識住聲。

蘭亭也向小玉子看去,一時之間也不知該不該說,畢竟再說下去不光牽扯到了宮女所的派系之分,也涉及到主子的隱私。

小玉子似乎看出兩人的欲言又止,有點猶豫地站了起來:“蘭亭姐姐是不是有什麽話不方便我聽?我這便回了吧。”

說著他便要走,而蘭亭方才和小玉子認了親,剛還親熱萬分,這會兒不過幾句話就不能讓人聽了,這不是顯得自己既虛偽又做作,索性她覺得她要說的話也沒什麽見不得人,就把小玉子按坐了下來,小玉子再說要走,她便作勢要惱。

“其實也沒什麽,就是那幾個二等宮女似乎觸犯了皇後娘娘,被罰了不甘被罰擾了娘娘的架,娘娘生了氣,就著人把人攆出來了。”

“這二等宮女盡皆被遣可不是小事,她們的膽子也太大了,竟然敢以下犯上。”咂嘴的同時,秋禾譏諷一笑,“也是,咱們這位娘娘可是新進宮沒多久的,可不是被欺了。”

她似乎對皇後被觸犯不覺得稀奇,其實中間這點子事,也許下面的人不清楚,像她們這種不上不下的女官又怎會不知道。也是蘭亭因差事緣故,常年待在宮女所,又跟下面的低階宮女打交道的多,這宮女所上上下下的事情自然瞞不過她。

蘭亭知道了,秋禾自然也就知道了。歸根究底,這宮裏的秘密千千萬,瞞得過上面的主子,卻瞞不過下面的奴才。

“所以有人給那邊……遞了話,劉姑姑這不巴巴的又送了人過去。”

說到給什麽人遞話時,蘭亭揚了揚下巴,雖沒說明,秋禾卻當即就懂了,她面露幾分鄙夷之色,道:“怪不得呢,我看那劉姑姑鼻孔朝天的,這虧得是沒去那位身邊當差,這要是去了還不得給鼻孔插兩顆蒜。”

這秋禾生得一張圓臉,身材微胖,眼睛卻極大極靈活,一看就是個機靈的。說起話來眼睛活靈活現,尤其說到給劉姑姑鼻孔上插蒜時,模樣格外逗人,惹得蘭亭連連吃笑。

小玉子也笑了。

笑聲讓蘭亭和秋禾有點吃驚,但也僅僅是一瞬,小玉子就一臉好奇地湊過來道:“這位劉姑姑可是那位長臉,蒜頭鼻,嘴唇上長了顆媒婆痣的姑姑?”倒也打消了這點詫異。

還別說,小玉子一形容蘭亭二人就知曉說的是劉姑姑。

說來也是奇妙,宮裏選宮女向來講究品貌,不說要長相出眾,最起碼要五官端正,臉上沒有太大的瑕疵,這位劉姑姑倒好,人去看她一眼就看見她臉上的媒婆痣。

也不知當初是怎麽被選進的宮,要麽是當年去下面選秀的太監是個瞎子,要麽就是劉姑姑進宮時年紀還小,當時還沒有那顆媒婆痣。

不得不說蘭亭二人真相了,劉姑姑當年被選進宮不過七、八歲,也是青蔥一樣的丫頭,誰知道幾十年過去了會長成這樣。但這並不妨礙劉姑姑在宮女所作威作福,除了年代長資歷深外,當然也是因為她背後有人。

“這位劉姑姑是貴妃娘娘的人吧?”小玉子又道。

蘭亭一驚,跟著皺眉低斥,“快噤聲,你這孩子也是,有些話知道便罷,不要說出來,免得惹禍上身。”

小玉子也知道蘭亭是為了他好,卻多少有點委屈,小聲道:“我也是有次見著貴妃娘娘身邊的蘭若姑姑和劉姑姑說話……姐姐,我以後不說了便是……”

秋禾也嘆道:“你這小子呀,也不知怎麽在宮裏待了這些年,一點城府都沒有。這宮裏講究……”

兩位宮女姐姐你一言我一句傳授宮裏生存之道,小玉子坐在那兒,連連點頭,一副認真聆聽之態。

等教訓完了,三人之間的陌生之感似乎更少了,蘭亭和秋禾似乎也不再忌諱在小玉子面前說些宮裏的八卦之事。

本來嘛,在宮裏待著的,哪個不知道點小道消息,這點消息看似不起眼,關鍵時候卻能保命。就好比說,某個宮女看似不起眼,但誰也不知道她背後有沒有什麽人,你能不能惹得起。

宮裏的人向來勢利,還喜歡捧高踩低,沒點眼色的真在宮裏活不下去。

什麽叫眼色?

就是為人要機靈,知道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什麽事能做,什麽事不能做。而這些的前提就是知道的小道消息要多,這樣才能左右逢源,才能在這動輒就要人性命的皇宮裏立足。

蘭亭和秋禾說的這些瑣碎消息,也是明擺著在向小玉子賣好。

這種消息的相互流通,在宮女和太監之間屬於慣例,當然前提要是自己人。

“對了,我剛過來時,鐘粹宮安貴人的貼身宮女去針工局催衣裳,說安貴人等著穿,還在針工局鬧了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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